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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岁月

抗战初期对敌空战散记

日期:2009-09-09 08:11:00 来源:《黄埔杂志》 作者:(台湾)田钟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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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田钟秀

 

  1937年7月,“卢沟桥事件”爆发后,华北形势紧急,中国空军当时拟定“冀北作战计划”,准备在陆军会战之初,先以飞机奇袭天津、丰台等地,摧毁日军的陆空基地。作战计划中,将派遣部队编为天津支队与南苑支队。我所在的第四大队隶属于天津支队,被限令于8月7日将全部飞机集中至河南周家口待命。

  依照作战部队的移防方式,地勤人员被分为两组,一组为先遣人员,先到达指定基地完成准备,另一组人员则在机群出发后再行跟进,以使飞机在两地起落都能得到必须的维护。我和约30名机械人员被选派为先遣人员,先坐飞机、后乘火车到达了山西繁峙县境内的大营。这里原本是陆军部队的营区,有一座操场,空军有意以它为秘密前进基地,由此距离日军控制区仅有100公里。

  8月11日,空军对冀北作战的各项准备全部完成,然而,上海虹桥机场事件发生后,淞沪形势日趋紧张,12日,日军已准备发动攻击,当时的国民政府考虑上海紧邻首都南京,爆发战争初期的胜负,将关系以后全国的士气与国际视听,所以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放弃北方正面的袭击。

  设于南京的航委会于8月13日下午2时发布了“空军作战命令第一号”,决定先协助上海方面陆军袭击日本租界,并阻绝其海上部队的登陆支援,因此,绝大多数空军作战飞机均被调往江苏前线,第四大队主力也奉命从周家口向笕桥移防。

  撤退转进的命令传到大营,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此苦等了一个多月,最后无功而退。

  当地政府为支援这次转进任务,征召来民夫和上百匹毛驴,负责驮运输送器材,成箱的弹药和油料被捆绑在毛驴背上,主人赶着它们跟随空军载人卡车之后,缓缓向西方的原平县前进,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有铁路运输。

  经过半天的行程,总算顺利地到达了原平火车站,毛驴背上的物资开始纷纷装到货车厢内。此地是一个不算小的集运站,到处都是过往的百姓和军人。那些身着灰色制服的部队,发现我们这一列身穿草绿服装的队伍,彼此因好奇而相互搭讪。我们的机械士问他们什么番号?对方答:我们是八路军。同时反问我们是哪部分?机械士则说:我们是空军。不想对方未听清楚,反而高兴地说:嘿,我们也是红军。

  火车驶抵太原北方40公里的大盂站,此地是上级指示我们待命的第二线基地,这里的条件非常简陋,所有人员都借住在民房之内,临时机场是原先种高粱的田地,弹药和其他辅料也很缺乏,充其量只能让作战飞机在紧急情况下暂时降落之用。

  9月18号下午,突然北方的天空窜出了一架黄色机翼的飞机,立即吸引基地人员高度的注意,大家判定它是负责单机侦察的日本飞机,因为此地空无一物,所以它显得不屑一顾,径自向南方直线飞去,而地面人员毫无对空武器,也只好眼睁睁看着它扬长而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空中又传来飞机的声音,大家见到刚才的那架黄翼日机又从南边飞回来了,但这次却不象刚才那样从容,它正拼着全速左右来回摇摆着前进,好象受了惊吓丢了魂一样。

  当它正好经过基地上空时,大家又听到更大的机声传来,转头望去,居然是四架墨绿色的老霍克(HawK—II)驱逐机编队追来,那正是我空军二十八中队的飞机,他们轮番变换射击位置,对前面逃走的那架日机穷追猛打而去,地面上的人都被这一幕吸引得兴高采烈,全场欢声雷动。

  直到五架飞机的影子在北方的天空消失之后,大家还在高兴地议论,因为今天不仅看到了自己的飞机,并且又有如此振奋人心的表现,使人们愉悦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稍后,站部的电话传来,日机一架坠落于基地北方60里地的忻县境内,这下子不得了了,许多人不管有事没事,也不计路途远近,一窝蜂地向忻县现场赶了过去。

  当空军人员赶到现场时,那儿早已围满了闻风而至的大批军民,他们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看飞机,所幸那架飞机并没摔得稀烂,外表尚算完好,可见是被中国空军逼得无路可走而强行触地的,两名日本飞行员的尸体已经被拖出了机外,群众们围着飞机翻检摸索,好似寻宝一般。

  第二天一早,基地上空再度传来飞机声,所有人都毫不迟疑地跑出来张望,只见九架双翼飞机编着整齐的大品字队型,浩浩荡荡地向北方飞去。

  有人认出这次才真正是可塞机的编队,而且很明显是对日军主动出击,大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的阵容,都在心里想着:北方战场总算有飞机了,我们吃闲饭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最好待会儿有一两架飞机到此落地,再忙再累也心甘情愿。

  没过多久,果然有飞机从北边返航了,而且就是刚才的可塞机,大伙赶紧忙着准备工作,但此时已经不见了原来的空中队型,每一架可塞机都独自飞行着,原来他们的后面还有日本陆军九五式战斗机在追逐他们。

  敌我的机枪声在天空交织,但可塞机明显抵不住日机的性能,一直是且战且退的态势。地面上的人们急得手足无措,一点也帮不上忙。

  有一架可塞机似乎受创颇重,它顾不得空中仍在激战,一个侧弯就对着高粱田里的这块空地冲了下来。这是首次有飞机要在此落地,但谁也没料到是在如此紧急的状况下进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蓄势以待。

  因为机场是将原有田地滚压而成,可塞机的主轮一触地,竟然就全陷入了土中,原来的高速无法缓冲,飞机就像土拨鼠一样铲开两道深沟,最后仍不可避免地倒耸起来“拿了大顶”。

  当地面人员都火速向失事地点奔去时,可塞机前座的飞行员已经跳了下来,后座枪手也依然神志清醒,但他却坐在原位没有出来,我对他喊道:赶快下来,日本飞机在上面呢!但射手仍旧不为所动,只坐在那儿直摇头。一会儿,飞行员才用广东腔国语解释:他受伤了,不能爬出来。可塞机全长将近八公尺,此时直起来插在土中,后座舱距地面也差不多有一层楼房的高度,于是,机械士们就用叠罗汉的办法,将救援的人托到机舱旁边,这才发现整个机舱内都溅满了鲜血,那名射击手的手臂已被枪弹击断。

  空中的可塞机群都已远去,而九五式敌机自然看见地面上的情形,此时正虎视耽耽地准备盘旋而下。突然,大家发现从东面的保定方向竟然冲出来一架我国的许来克式攻击机,它不但高速而且火力强大,日机发现来者是一架单翼机,赶紧放下地上的目标掉头就走,让地面的人们松了一口气。

  从这幕惨烈的战况,显示出我国飞机在当时该区域的作战也异常艰苦,而在大盂当地就再也未出现过其他飞机的踪影,随着日军从地面向南节节推进,我军已在准备太原的保卫战,于是,所有前线的空军基地再度撤退。●

  (本文作者原为航空机械学校第四期技工班及空军通信学校第一期正科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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