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军校同学会

黄埔岁月

烽火抗战

日期:2010-01-01 11:04:00 来源:《黄埔杂志》 作者:毛金中口述 毛良玉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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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金中口述 毛良玉执笔

 

  每当回想起八年抗战中我参加过的那些重大战役,心情就难以平静。那些牺牲的战友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1933年初在郑州集训后,我分到了黄杰的第二师八团(团长刘启熊)二营(营长林杰森)六连。这期间,日寇已攻占山海关一线。我部奉命开赴长城最大的险关——古北口,参加了著名的长城抗战。日军的援军不断到来,我军又后备不继,我们退守到第二险关——南天门,经与日军血战近两个月,我军歼敌数千人,阵地始终在我手中。正当我们同仇敌忾继续杀敌之时,国民党政府所坚持的“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方针,使得我军于5月下旬不得不撤到北平安定门外,日军突破南口后,我们又撤出北平,我们离开北平时,眼含热泪,激愤之情难以言表。

  1937年7月7日,终于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全国进一步掀起了抗日救亡热潮,官兵们抗日斗志十分高涨。我们部队开往平汉路北段的保定,与日军进行攻防战。

  我们营长林杰森亲临阵前指挥,战友们在他的身旁倒下,林营长也不幸中弹,壮烈牺牲。我大声喊着“营长”,眼泪夺眶而出。我刚到部队时,是林营长鼓舞我当兵抗战,是他教我们新兵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军人。他没官架子,视我如兄弟。从古北口首次抗日后,是林营长向排长提出:“这个士兵很勇敢,反应快,可培养”。把我从一名士兵提到班长。战场上不容我多想,我端起枪继续还击敌人。一颗子弹飞来,穿过我的左臂……

  保定一战负伤后,我住进了驻马店医院,出院后,接着就参加了著名的“台儿庄战役”。当时我已被提升为三排准尉排长。1938年初,日寇随着京沪、山东的得手,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中原重镇——徐州。日军的意图,就是要打通津浦路,由陇海路西上,切断平汉线,再一举拿下武汉,继而梦想霸占全中国。

  日军以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师团,自胶州湾登陆后,一路西进,沿台潍公路南下,先夺取鲁南要地临沂。另一支北路日军中,津浦正面是矶谷廉介第十师团,占领兖州、济宁、邹县一线后,沿津浦路向南突进,妄图包抄徐州。

  1938年4月初,为保卫徐州、巩固武汉的台儿庄战役打响,我军首先在兰陵、洪山一带向来犯的日军进击,以求突破外线,支援台儿庄。这时台儿庄的战斗已坚持了数日,庄内的拉锯战,战况异常惨烈,全庄三分之二已为日军所据。台儿庄危在旦夕。我所在的三排战士义愤填膺,终于接到了奔赴台儿庄增援的命令。

  我们经急行军于4月4日午夜到达台儿庄北面。4月5日黎明,我军从敌侧出现。炮声隆隆,一路杀来,敌军撤退未及,陷入重围。台儿庄内外几十里一时杀声震天,硝烟弥漫。面对中国三路大军的内外夹击,日军胆魂俱飞,狼狈突围逃窜,溃不成军,我军士气旺盛,势不可挡。

  我们二师在庄阁等处,与日军进行激战,我排一个刚当兵不久的新兵,手持机枪向日军扫射,胳膊受伤,我接过机枪,把串串子弹射向敌人,敌人在我们面前纷纷倒下,在我身边继续还击日军的这位战士被敌人的子弹又一次打中,倒了下去。

  我们六连随部队围歼日军,向庄里逼近,看见一股日军正在鼠窜,我们连马上隐伏在—个石墙内,敌人越来越近,约有—个中队,其狰狞面目清楚可见。唐连长一声令下,我们机枪、步枪一同射去,一枚枚手榴弹投向敌人,敌人应声扔下几十具尸体“哇哇”叫着,掉头就跑。我们冲出围墙,追杀日军。我的左腿突然不听使唤了,我知道是负伤了,再想站起已不能,后被卫生队抬了下去。台儿庄会战,从3月23日到4月7日结束,歼敌第五、第十两个精锐师团大部万余人。日军遗尸遍野,到处是被击毁的机动车辆,枪支弹药。我军也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台儿庄大捷,取得了抗战以来军事上的重大胜利,打破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举国上下一片欢呼沸腾。大大鼓舞了民心、士气。使气焰嚣张的日军知道中国人民是不可欺、不可辱的。我们也深感做一名中国军人的光荣和自豪。

  台儿庄负伤下来,我在湖北宜昌住院四个月。出院后,部队又开往江西瑞昌,与日军展开激战,阻击日军。战况非常激烈残酷,敌机大炮反复地狂轰滥炸,我们浴血反击。在地面上可清楚地看到敌机的飞行员,我清楚地记得,一颗炸弹下来,—个士兵的胳膊被炸得血肉模糊,只连着一点皮,对我说:“排长,怎么办?这胳膊还能接上吗?”我只有说:“快包扎,下去!”接着,又是一颗炸弹落下,我的左胳膊再次负伤,左膝盖受伤。我先在四川巫山住院,后转到万县治疗。出院后,我被调到了三营(营长胡春华)七连一排提为中尉排长。

    1939年9月,长沙第一次会战打响。这次会战,其惨烈程度与台儿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日军以陆军6个师团,在数百架飞机、长江上300余艘舰艇及化学部队的配合下,计18万余人,自9月中旬起,分击赣北、鄂南、湘北三个方向,同时进犯,会攻长沙。

    我所在的五十二军二师八团第三营担任了最艰巨的任务,即在湘北新墙河北岸的斗篷山上阻击敌人,这里是最前哨,我们首先与日军交火。

  只见左前方上空升起两颗红色气球,这是日军的战场指挥所。日军站在气球上,我们能看到日军的旗子摆动,随后便是雨点般的炮弹落在我军阵地,天摇地颤,工事被炸为平地,小小的山头被炸翻,树木被炸断。我们从尘土中爬出来,以尸体作掩护,还击敌人。我们又闻到呛人的气味,知道是日军放了毒气,我们没有防毒面具,只能用毛巾浸水堵鼻子和嘴,坚持战斗。接着又是一群敌机飞来,俯冲扫射,战友们纷纷倒下了……日军虽武器精良,但我们在营长胡春华的带领下仍然坚守阵地,视死如归。敌人几次进攻都失败了,斗篷山、金龙山仍在我们手中。

  我们已坚守阵地两天三夜了。我们连长付保山负重伤随同其他6名重伤员相互搀扶着撤了下去,我们望着他们撤去的背影,看看遍地牺牲的战友,眼睛湿润了。全营500多官兵,此时只剩下40余人了。营长对我们说:“弟兄们”!我们都笔直地站立起来,注视着营长。营长走近前从这头走到另一头。“弟兄们!我们已坚守阵地两天三夜了,今天是最后一战,就要完成任务了,我们要坚守到底。我们是为中华民族而战,人民是不会忘记我们的。完不成任务,死!我们死在一起!”“营长!我们誓死完成任务!”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这发自心底的声音,压倒了敌人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敌机的轰炸声,久久地在湘北大地回荡。

  敌人又发起了进攻,我们奋起反击,敌人一具具尸体又倒在了我们面前。傍晚前,我们完成任务撤了下来。

    这次战役,我所在的三营所剩无几,我们七连加伙夫和我只剩下6人了。我的右手至今还有两块弹片未取出。英雄的鲜血洒在了湘北大地,染红了新墙河。完成任务后,我们从斗篷山撤到湘阴县金井补充部队,我被提升为上尉连长。自第一次长沙会战胜利后,日寇二年内没敢越过新墙河一步。

    1942年,我们二师八团对换到一九五师(师长覃异之、黄埔二期)改为五八五团(团长尹先甲、副团长谢代蒸),以后到了云南守卫边防,与日军进行拉锯战,牵制日军的力量。

  1945年8月,终于迎来了抗日战争胜利的好消息,我和战友们雀跃欢呼,热泪盈眶。

  长年的征战,有多少士兵刚补充到部队,我还没完全记清他们的名字,就牺牲在抗日的战场上,他们是无名英雄。还有王廷镇(原五八五团副团长,黄埔十期)、唐操(原二营营长)、陈健(原通讯连副连长)、李子恒(原二营副营长,黄埔十七期)等都已先后去世。我很思念这些战友。

  (辽宁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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