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心中的一份牵挂,我来到距离武汉2500多公里的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这里是国家级保护动物丹顶鹤的故乡,又名鹤城。2004年3月11日,中央电视台《抗战》节目组一行4人来到武汉,要求在湖北省采集参加过抗日战争的部分黄埔会员的手模,准备为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建筑“抗战墙”之用。当时省同学会有10位黄埔同学制作了约60公分长、40公分宽的石膏手模,并在留言簿上写下了自己的感言。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说计划中的“抗战墙”最终落户黑龙江省的齐齐哈尔市,于是心中便萌生了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的想法,这一愿望在2006年8月终于得以实现。
借到东北参加会议之机,承蒙黑龙江省黄埔同学会的联系,我踏上了齐齐哈尔市这个陌生的边陲城市。齐齐哈尔市黄埔同学会秘书长张瑜老人,成了我的“专职导游”。张老是黄埔23期生,辽宁人,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小老乡呢。大热的天,麻烦一位80多岁的老人,我于心不忍。张老一句“天下黄埔是一家”,让我稍许释然,也感受到了浓浓的黄埔情意。我们一路乘车来到风景秀美的嫩江江畔、位于中华路西端的“和平广场”。
以纪念抗战为主题的和平广场,建成于200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鹤城的和平广场因为它与众不同的一项建设内容,而吸引了全国乃至世界的目光,那就是用采自全国各地的抗日老战士的手印,在这里建成的手印墙。
进入和平广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它的庄重开阔和浓郁的文化气息。广场建筑设计集纪念抗战、爱国主义教育、文化休闲于一体,采用平面与立体相结合的手法,以肃穆凝重为建筑风格主调。在总建筑面积4.14万平方米的平面上,建有抗战纪念墙、抗日战争大型浮雕、江桥抗战纪念雕塑、将军书法墙、文字说明墙、胜利纪念碑等意蕴深邃,气势恢弘的墙体和碑塔。一面面墙体组成半圆连环形环绕在广场周围,延续220多米长。广场地面以石料铺设为主,四周辅以少量草坪及乔灌木。广场的中心是高37米的抗战胜利纪念碑,碑身是由直指云天的一直一曲、一高一低相错的两个塔重叠而成的建筑造型,寓“铸剑为犁”追求和平之意,也寓意着正义(直塔)与邪恶(曲塔)的对抗,正义最终战胜邪恶。纪念碑脚下是嵌有2000多万颗卵石的抽象形状水池,象征着在抗日战争中落难的两千多万中国军民及遭受日本侵略者蹂躏的中国版图。
和平广场的另一大特点是,采用“活体”语言,增强表现效果,这主要体现在手印墙的独特设计理念和蕴含的深刻内含上,从而也使其有别于其他纪念碑和纪念塔。它是思想和情感的结合,是历史文化与现代文明的结合。手印墙的600位抗战将士都是健在的幸存者,还有将军书法墙上是60位健在的共和国将军的书法。这一创意,意在为后人留下永远的记忆,让抗战精神代代相传。抗战纪念墙之手印墙是整个广场建筑的主体工程,“整体外观设计为现代抽象几何造型,采用平面主体交叉的形式”,墙长42米,高5.2米。正面图案由一块块长60厘米、宽40厘米(与长城砖同一大小规格)的城砖镶嵌而成,此砖内容分两部分,一是当初在全国32个省市及美、俄、日、韩等国家采集的石膏手模和印模者签名,再由青铜浇铸而成的手印砖;另一部分是印有这些手印采集者简介的城砖。这600名将士中有国共两党的抗战将士、自发支持抗战的群众代表、海外人士(包括日本反战同盟人士、前苏联红军战士、韩国籍参加过中国抗战人士、美国飞虎队员),可以说涵盖了方方面面。值得一提的是,北京居庸关长城管理委员会赠送的60块古长城砖也镶嵌其中,与手印砖相映成辉,寓意中华民族众志成城、坚不可摧,象征抗战的胜利是全民族的伟大胜利。据了解,这600人中有119位是黄埔同学。
为什么在全国各地采集的手印要在齐齐哈尔落户?和平广场的建设记略,使我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和意义所在。“和平是人类共同的理想,为和平而奋斗是人类神圣的事业。20世纪30年代,齐齐哈尔为人类和平拉开一场正义战争的序幕。” “江桥抗战—— 打响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第一枪”。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三省最早沦入日寇的铁蹄,东三省人民所遭受的苦难也最为深重,一首“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让多少人肝肠欲断。可也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当辽、吉两省相继轮陷,黑龙江岌岌可危之时,1931年11月,时任黑龙江省代主席的马占山将军率领1.3万黑龙江守军,以自己简陋的武器装备与拥有大量轰炸机和各种山炮、野炮、重炮等先进武器以及充足的作战物资的日军3万余人,外加伪军3个团的兵力,在齐嫩(江)大地上进行了著名的“江桥抗战”,打响了中国人民武装抗日的第一枪。他们以伤亡2000多人的代价,毙伤日伪军6000多人,是中国军队对入侵日军第一次有力的武装反抗。虽然江桥抗战中国军队最终失败了,但意义长存。这之后在白山黑水之间,在龙江大地上,杨靖宇、赵尚志、李兆麟、赵一曼等抗联将士继续坚持斗争,留下了许许多多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江桥是位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泰来县江桥镇境内嫩江上的一座铁路大桥,是进入齐齐哈尔的必经之路。今天,嫩江依然流淌不息、江桥依然平静矗立,可是它们承载的那段悲壮历史却让后人难以忘怀。置身和平广场,浏览着江桥抗战纪念雕塑,我们仿佛听到了75年前马占山将军面对疯狂的日军,发出的“守土有责、不让寸土”、“还我河山”、“为国家争国格,为民族争人格”的战斗呐喊;仿佛看到了中国军队英勇作战、视死如归的无尽悲壮与冲天豪情。
顶着八月的骄阳,站在错落排列的手印墙前,我的心中激荡着一种强烈的情感。我深知,这一个个手印的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一段段尘封了多年的历史。而更令我激动的是,这中间不时跳动出我熟悉的名字——李运昌、李赣驹、谢直、吴仲祺、夏世铎、赵广松……也许是黄埔情结使然,凡有黄埔字样的简介,我都不由自主地多瞟上几眼。我细细地寻找着我省会员的名字,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一份份凝重的感情在心中升起,举起相机,将它们收进镜头。由于签名的力度、清晰度以及手印制作过程的许多因素,许多手印上的签名不是很清楚。所以寻找、辨认签有名字的手印就有一定的难度。省同学会理事、黄埔十五期学生张京师的手印首先进入我的视线。这双曾持枪参加宜昌会战的轮廓分明的手,让我睹物思人。面带微笑、身材高大的张老骑着自行车,从汉口到武昌来同学会参加活动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他那双大手我们不知握过多少遍。而今却物是人非了。就在制作手模的第二年,即2004年春,张老突发脑溢血辞世了。看到杨德修的名字时,我的心也痛了一下,因为杨老也于2004年离我们而去,但是镶嵌在这里的一双手印确是当之无愧的。出身黄埔七期的杨老,就是用这双手紧握钢枪,从1933年的长城古北口南天门战役到淞沪抗战、武汉会战、晋南中条山战役等,杨老一战一伤曾四次喋血,日寇的枪弹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个伤痕,令人嗟叹不已。还有八年中抗战带领工兵架桥、布雷、开路,转战陕西潼关、湖北宜昌、贵阳、滇缅的谢直及战干团出身的夫人毛玉珠;黄埔一毕业就奔赴抗日前线、经历了中原抗战烽火的赵广松;亲历了台儿庄杀敌、武汉会战的谭定远;随国民党79军血战长沙、桂林的潘茂;当过防空兵、远征过滇缅的李颂卓;用自己的炮科知识长江歼敌的江承藩;勇炸日军坦克的刘一曙等等。透过这些筑刻在抗战墙上的我省会员名字,仿佛把我们带回到了那战火与硝烟、生与死的抗日战场。当年,他们同所有黄埔同学一样,同全国的抗战军民一道,在抗日战争中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书写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人们常说,历史是用手写出来的,是用手创造出来的。正是这些手铸造了我们民族抗战的历史。
在纪念墙前,我遇到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可爱的孩子,三四岁的孩子天真地说,这么多只手啊!妈妈说,这些都是英雄的手!是的,他们是英雄,是中华民族的英雄。这种教育的延展,不正是当初所有参与这项工程人们的愿望和和平广场建设的意义所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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