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迅
2008年11月12日清晨6时，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黄埔军校同学会副会长程元同志，因病在上海家中逝世，享年87岁。噩耗传来，上海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全体工作人员都深感震惊，因为程副会长作为长期在沪居住的总会领导，平时身体是那样硬朗，参加会议和活动时步伐矫健、腰杆挺直，虽然略有耳疾，但讲起话来思路严谨、声如洪钟，完全看不出是一位80多岁的老者。13日下午，受李赣驹会长委托，上海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副会长朱纯、蒋术和机关工作人员前往程副会长在巨鹿路的寓所，向程副会长遗体告别并慰问其家属。据程夫人朱瑞镕女士介绍，程副会长12日晚间身体感觉还非常好，夫妇俩还在外吃了一顿饭，但13日早晨醒来突发心脏不适，家人给其喂服下心脏急救药，但毫无起色，病情发展迅速，经抢救无效，程副会长在家中安然逝世。我看着程副会长安详的遗容，难过和悲痛之余不禁回想起2007年八一建军节前夕，我与上海《支部生活》记者前往程副会长家中采访的情景。
2007年7月5日，中共上海市委机关刊物《支部生活》总编室主任李佳琪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他正在与市委统战部合作主持一个系列栏目《同一片天》，重点向读者介绍一些在沪居住的知名统战人士的情况。时值八一建军节前夕，他打算寻觅一位在国共双方军队中都工作过的老同志进行采访，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程元副会长。程副会长是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原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程潜的二公子，黄埔军校第十八期毕业。1949年8月随程潜、陈明仁在长沙起义，后任解放军团长、副师长。195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文革”后曾任苏州军分区副司令员、上海警备区副参谋长、副军职顾问。我把程副会长的情况与李佳琪一说，两人一拍即合。经过联系，征得程副会长和夫人的同意后，7月12日我们一起前往其寓所采访。
程副会长看到我们非常高兴，握着大烟斗说：“你们尽管问，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满足你们和杂志读者的需要。” 李佳琪暗暗地和我咬耳朵：“这样配合的领导还真不多。”我告诉他：“程副会长一直是这样平易近人。” 虽然程副会长很重视也很配合，但由于他的听力不好，即便戴有助听器听我们提问也很困难，程夫人一边招待我们，一边做起了“传声筒”和“扬声器”。说来也怪，我们提高分贝问了半天，程副会长还是不解其意，夫人在其旁耳语几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比如我们问：“程潜老先生长沙起义时，您在国民党军中担任什么职务？”一个“程潜”，一个“职务”，我们反复说了多次，程副会长仍没有听明白。程夫人笑着说：“我来。”她凑到跟前用湖南话问道：“你老爷子叫你在起义时干点啥。”程副会长一下子就明白了，打开了话匣子。
“起义的想法，父亲其实早就有了。他觉得共产党得民心，决定跟共产党走。那年我才27岁。”程副会长抽着烟斗娓娓道来。他说，1948年7月，父亲程潜调任长沙绥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目睹国民党贪污腐败，败局已定，有心弃暗投明。但1949年元旦，程潜得知自己被列为战犯时，一时间心存很大的顾虑。3月，他在南京遇章士钊，章转告了毛泽东主席对他的期望，方才消除顾虑。6月上旬他写了一封亲笔信，由中共湖南省工委转呈毛泽东主席，正式表明起义态度。7月底，他秘密会见解放军和谈代表，就起义的一些重大问题进一步达成协议。8月4日，他和陈明仁领衔发出和平起义通电，宣布脱离“广州政府”，接受中共中央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八条”。毛泽东、朱德总司令发来贺电。说到这里，程副会长背起了毛主席的电文：“诸公率三湘健儿，脱离反动阵营，参加人民革命，义声昭著，全国欢迎，南望湘云，谨致祝贺”。后来，我和李佳琪在整理采访记录时特意到上海图书馆专门查了资料，电文内容竟一字不差，我们不得不佩服程老的记忆力。
采访一共进行了3个多小时，程副会长非常健谈。采访结束后，李佳琪提出想翻拍挂在客厅的程潜与毛主席泛舟中南海的照片，程副会长欣然同意，吩咐勤务兵去找来梯子、榔头，取下相框，拔掉后面固定的钉子，取出这张非常珍贵的照片供我们拍摄。在打扰了整个下午后，我们起身告辞，程副会长和夫人执意要送到院子里。现在回想起来，这样一位和蔼、慈祥，有着丰富人生经历和革命资历的老首长、同学会老领导，却没有一点架子，这真是令人钦佩和感动。
《支部生活》2007年8月号刊载了我和李佳琪老师合写的《访程元忆程潜》一文，获得了好评。谁也没有想到，时隔仅仅一年零三个月，程元副会长竟匆匆离我们而去了。一切的哀思和怀念只有化为心香一瓣，永远留存在我们的心底。记得那日快要结束采访时，程副会长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由于人为的原因，国家至今还未实现统一，同胞还没有都得到团圆，许多老黄埔也还天各一方，隔海相望。每当念及于此，我常常惴惴不安，辗转难眠。祖国的统一，中华的振兴，是全体中华儿女的共同心愿，也是先父程潜将军和我的最大的愿望。”
程副会长，您走好，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您的愿望正在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