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创建黄埔军校,并建立校军,为中国近代革命史留下了重要的一页。在黄埔军校招生募兵和开始训练教导团的过程中,有形形色色的人参与,有名与无名者,帮忙与破坏者皆有之,而且也有许许多多的事为众人所不知。
1940年时任民国军委会侍从室主任的陈果夫,在中央军校一次演讲中,首次披露了黄埔建军招兵中的一些历史细节。
1924年夏秋之际,在上海负责办理黄埔军校军需用品的陈果夫,收到校长蒋介石转来一张孙中山总理委任状,委任陈果夫与赵澄志、刘祖汉三人为招兵委员,并由校长指定要陈果夫主持其事,那是为了黄埔第一、二教导团征募的。校长要他们在江、浙、皖三省招募新兵,因为知道陈对此事全系外行,所以又陆续派了军校教官及党部委员(陆福廷、戴任、王震南、王伯群、胡公冕、陈乐亭、周少游)诸人来帮助。
新兵的来源,最主要的地方为温州、金华、徐州三处。当时总理打电话给卢永祥(皖系军阀),请他从旁帮助。卢表面虽是答应,暗中却破坏。这时齐燮元(直系军阀)和卢永祥两人发生冲突,卢永祥也正在招募新兵。有一批陈果夫他们从金华招来的新兵,约计有一百多人,经过杭州时,被卢永祥发觉扣留,意欲留为己用。虽经陈等交涉放行,结果到了上海北站,仍被卢用电报逼回去。回到杭州,被下令解散。这批来自金华新兵,身上又没有钱,进退不得,复被卢骗入营去。还有自徐州招来的兵,也被齐燮元、张宗昌(奉系军阀)先后截留。更有不少新兵由内地送来的时候,半途被其他军阀的招兵机构高价收买或被诱骗过去。
剩下的新兵到了上海以后,除了每人发给一张船票和几角钱零用外,另外又分发了些席子、罐头、酱菜,规定几个人合用,这才派押运员押上船送往广州。因地方军阀张毅、张贞、洪兆麟、范石生等军队也在各处招兵,因此,军校招的新兵经过厦门、汕头、香港时,一路上又有不少被他们诱骗过去。
当时招兵委员们认为徐州来的新兵最好,因为有不少还拖着辫子,是地道的乡下人,和上海附近所招的不同。处州、金华招来的兵,也还不错。温州的好闹事,不安分,住在旅馆里、上下码头时,闹了不知多少次。校长接连来电,命令招兵委员不要招收内地的土匪,而有些招兵的人,平时爱护家乡的,往往要从家乡招些土匪出来。还有些小包头儿,就近招些流氓棍徒充数。
在这次招兵过程中,也有因公牺牲的。就是有一批在杭州以西担任金、衢、严等处招兵的人,在孙传芳进占杭州之后,被捉了去。孙传芳为了立下马威,就把其中张亮、张式球、腾志云、张得胜四人枪毙,这是为黄埔招兵而牺牲的人。若论所招兵员的优劣,则以王震南招的台州及嵊县兵、赵澄志招的处州兵为优,数目虽少,但大半勇敢稳健。陆福廷招的苏北、皖北的兵,亦多可取。陈乐亭、卢仲英招的金华、杭州、上海(在上海失业的浙江人)等地的兵人数为最多。戴任与胡公冕招的温州兵则好坏不等。王伯群因所托的人不对,未招一兵,反而赔了一笔钱。还有一个叫孙良的,从前曾在方振武部队里当过几年连排长,在校长面前自告奋勇,自愿到上海来做招募的事情。在上海两个月,未见其募到一人,催了他几次,他自觉无颜,只好自己领了一张士兵乘船的票,偷偷地回到广州。后来又当了连长,东征的时候,被派往前线作战,因未奉命令,擅自退却,遂被枪毙。他是实行连坐法后第一个被正法者。
自1925年春到1926年4月底,总计招的新兵,约四千数百人。自征招之地起运至广州为止,连各种费用及损失在内,平均每人计费二十一元数角。
为了能将黄埔建军招兵的事实记录下来,以作为研究黄埔历史之参考,陈果夫又补述了如下三件事:
(一)上海码头上的一班流氓,知道我们送出去的,多是招来的新兵,就趁此敲些小费,每名上船,须缴款一角至三角。同时,巡捕房方面,包打听、巡捕等等,平时暗中帮忙,也要酬谢些钱。我们当时曾由周少游结纳了一位包探王宪章,帮忙打招呼,因此,我们在这方面的破费也不少。久而久之我们发生的事日多,码头上的人,欲望也随着一天大一天,每名收费涨到五角钱以上。这样一来,就难应付。其时刚巧张宗昌到了上海,我就利用李徽五(上海青帮)的关系,请他帮助,又托李徽五介绍与姓常的警察厅长见了一次面,又亲自去找上海县李县长,于是在中国地界小东门里,租了一处房子,挂了一张“揭普道路募工驻沪办事处”的招牌,对外就说是招募工人。同时,又常常到法院与县公署各方面去接洽。所以工作进行非常顺利。不料一个月后,张宗昌宪兵换了防,对于后任的宪兵队长,未及联络招呼,他们一打听我们那里是个招兵机关,认为这是可以敲诈的机会,就派了大批宪兵来捕人,捕不着主要人,就把我们的新兵与管理员,一起赶走,一切东西,抢个精光。甚至有几个人,急忙中来不及套上外衣的,也被赶了出去。这样一来,中国地界站不住足了,不得不回到租界去。码头上的流氓,得了这消息,格外大涨其价,每人要缴一元的小费,方肯放行,几次商量,没有效果,只得照付。后来电告校长,到十五年春,校长派了杨啸天先生来,索性不做下层工作,去和黄金荣商洽。那时广东方面情势,渐渐转好起来,租界警局,也不取干涉态度,竟至让我们在朱葆三路平安旅社,包一个四层楼面驻新兵,上船去可以带着大队走,一直办到十六年为止。
(二)十四年底到十五年初,校长东征时,由各地来到上海的新兵,非常拥挤。其时有海员罢工风潮,航运不通,无法输送,若是遣散,又觉太可惜,维持现状,又是要钱。那时广东汇来的钱,已经用完了。凡是可以通融的地方,差不多也借完了。我个人的信用又有限,所以连校长家里预备的家用,也被我抵借用了,就急电校长,请示办法。校长第一个回电说:把他的家用钱,拿去先用救急。其实他的折子里,存款不过一千数百元,不够作两三天的维持费用,而且早已被我抵押支用。第二次回电嘱不必着急,他说:我自有办法,五号一定可以占领汕头, 六号就汇款子来。当时我接到这电报,觉得距离五号,还有十天之久,那能断得这么准确。但是我接到了这电报,胆子却大了不少,并且敢向钱庄上的朋友,再开口商量一笔半月归还的数千元借款。因为一般朋友,对我的信用还好,不到半天就成功。后来五号那天,果然占领了汕头,第二天就汇了款来,使我最后一笔借款得以提前归还,更坚定了我的信用。
(三)有一个姓金的招兵员,是由赵君找来的,曾命他在浙西招收一班退伍兵,但是他招的多是一些不安分的人。广东屡次来电,嘱咐停止招收,可是他仍不断的送来。当时我们的招兵接洽机关,设在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内,挂了陈希曾经纪人的牌子.表面是做生意,实是每天按时前去,暗中接见客人,秘密接洽招兵事情。金某在某处探得我家里的地址,就带了几个人来找我,意在敲索。当时来势汹汹,本人因为没有钱,遂置之不理,他也就无可奈何,悻悻而去。这一走之后,明知他必不肯干休,我遂离开了住宅,搬到季陶办事处去住,一面托原介绍人向金理论,结果他还是雇了许多人到我家里来滋扰。我不得已想了一个办法,就远去杭州,住在杭州西湖饭店,写信请其到杭州来理论取款。因为那时孙传芳对于招兵的人,查缉很严,我和金的名字,他都知道。我冒险到杭州,料想金是一个表面强硬、内心懦弱的人,决不敢前来。那时我另找一位姓竺的朋友,出面和他理论,因竺有点实力,金又不敢到杭州来,所以不久就平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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