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德厚口述台儿庄大战

仵德厚

　　1938年3月，日本军队为打通津浦铁路，连接陇海线，以华北、华东两路力量扑向中原腹地。中国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坚决死守鲁南地区的台儿庄，为徐州会战争取时间。台儿庄是徐州门户，中国守军顽强抵抗。3月下旬，我们营所在的部队奉命驰援，划归三十一师池峰城将军领导，在运河以南的一个桥底下待命。台儿庄正靠着运河。

　　3月23日晚上，团长袁有德对我下命令：“台儿庄现在叫敌人从西北城角窜进去一部分，城里情况不明，联系不上，你带着你这个营，从西门冲进去，守住台儿庄城！”

　　于是，我从营里挑选精壮的士兵，组成40人的敢死队，率先冲向城门。当与零星的日本守城兵遭遇时，大刀队犹如砍瓜切菜般冲杀进去，打开血路，掩护着敢死队穿过城墙。我带人走北路，副营长带人走街南。街道里，日本兵逐一蹲点把守。我们只有推倒山墙前进，推不倒墙时，就在墙上掏枪眼，对面的敌人也在掏，于是双方互相夺枪。有时候，从墙这边撂手榴弹过去，日本兵拣起来，又撂回来，眼疾手快的士兵又扔过去，如此反复，十分紧张。

　　打了一夜，天快明时，南街仍有小股敌人没有退，我从北街带士兵返过来，从街边的屋子往前行进，屋子里有箱子柜子，我们就在里面装上土，把门口一挡，从底下匍匐前进，爬过去，绕到敌人后面，从那边的墙上继续掏枪眼、扔手榴弹，持续打到天明，终于把敌人驱赶到城西北角的土围子里。

　　第二天天明，增援部队赶来，架起迫击炮，因为敌我相距很近，不能加弹药包，而是直接往龟缩在西北城角战壕里的鬼子窝里发炮，打得鬼子帽子飞起来很高。围城的中国士兵一阵齐声喝采：打得好！枪炮声、喊杀声响成一片，声震云霄。这是开战以来，中国军人脸上绽开的最快乐的笑容，一扫几个月里丧师失地带来的低落之气。

　　把敌人在城里的交通切断，把负隅顽抗的敌兵整个歼灭后，台儿庄收复。

　　但中国军队还担心日本鬼子的反扑，我们继续在台儿庄外围构筑工事。过了三四天，摆好阵地，敌人开始了反攻。从早上开始，一直炮轰台儿庄。整个台儿庄顿时变为一片火海，成了一片焦土，士兵随手就能在地上抓起一把炮弹碎片。一些老百姓退到后面去时，被炮震死，而不是被打死。

　　战斗进行了一夜，我们等待着敌步兵的反扑。

　　但是一直等到天明，不见敌人动静，只听见城外面乱哄哄的。我派出的侦察兵回来说，前面敌人阵地一片火光，尸体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战车里还躺着死去的鬼子，活着的已经逃走了。

　　敌人逃窜，台儿庄战役胜利结束。

　　台儿庄战役结束，我升任团长。庆功会上，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亲自到前线慰问。

　　在台儿庄战役的战报上，登有《仵德厚营作战情况》一文，不过却错把“仵”写成“许”，成了“许德厚”。当日《中央日报》上也刊登出来。

　　取胜的中国军队并没有坚守徐州，而是全线撤退。经过徐州的时候，几列火车拉的都是伤兵，前面的陇海铁路炸断了，退不出来。无名英雄们拖着伤残之躯，跟在火车后面。就这样，一支胜利之师，往后撤了，撤了。（王彦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