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释书法 与时俱进

—— 我的宇宙书法观

　　存在决定意识，书法随时代。先民在刀耕火种时代，结绳记事。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中华民族的祖先以仓颉为代表创造了汉文字，由汉文字又创造了书法艺术。有历史记载的三千年文字史、五千年文明史，使中华民族光耀人类史册。

　　近现代，中国和世界的科技文化发展迅猛、知识爆炸。书法艺术是中国国宝，也是世界的独门艺术，人们以与时俱进的思维重新审视它，认识有了提升，觉得它不仅是文化艺术，同时是政治、经济、科学，是价值观、宇宙观。它不仅有文化价值、艺术价值，同时有收藏价值。书法为政治服务，又是商品和财富。一幅宋代黄庭坚的字画，拍四个多亿的天价，可谓价值连城。几行字、几页纸，其价值相当于几架飞机、几栋高楼、几十辆“宝马”“奔驰”车。就其经济价值而言，书法不仅是中国之宝，也是世界之宝。如今，书法已经成为中国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走出国门，融入世界，大势所趋，势在必行。

　　笔者提出“宇宙书法”概念，把书法艺术提高到宇宙书法层面，注入了时代内涵。下面仅就书法艺术与汉文字文化，以及宇宙书法博大精深的内涵陈言管见。

　　一、汉文字与中国书法艺术

　　文字与书法，同理而异彩。论曰，文字者总而为言。若分而为义，则文者祖父，字者子孙。察其物形，得其文理，故谓之字。母子相生，孽乳寖多，因名之为字。题于竹帛，则目之为书，文也者，其道焕焉。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五岳四渎，地之文也；城阙朝仪，人之文也。字之与书，理亦归一。因文为用，相须而成。名言诸无，宰制群有，何幽不贯，何远不经。可谓之简而应博，范围宇宙。阐典坟之大猷，成国家之盛业者，莫近乎书。其它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光焉。依据六书，指事、形声、象形、会意、转注、假借，遂成古文。文字与书，如影随形。文亦为用，书亦为用。秦汉之间，诸体间出，玄猷冥运，妙用天资，追虚补微，鬼神不容其潜匿，而通微应变，言象不测其存亡，奇宝盈乎东山，明珠溢于南海，其道有贵而称圣，其迹有秘而莫传，理不可尽之于词，妙不可穷之无笔，非夫通玄达微，何止于此乎，乃不朽之盛事，故叙而论之。草木各务生气，不自埋没，猛兽鸷鸟，神采各异，书道法此。千百年间，得书妙者，不越十余人，各能声飞万里，荣耀百代。

　　文之与书，有异有同。深识书者，惟观神彩，不见字形。文则数言，乃成其意，书则一字，已见其心。

　　唐代张怀瑾论文赋与书法的异同。“赋虽能，岂得尽善”，“论书道则妍华有余，考赋体则风雅不足”。“文章之为用，必假乎书”，“发挥文者，莫近乎书”，“及乎意与灵通，笔与冥运，神将化合，变化无方，虽龙伯挈{敖黾}之勇，不能量其力，雄图应簶之帝，不能抑其高，幽思入于毫间，逸气弥于宇内，鬼出神入，追虚补微，则非言象筌蹄，所能存亡也”。讲到书法艺术之受益，则“幼童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

　　汉文字，结而为词，组词而为章。书之而焕彩。

　　二、书法之博大精深

　　据《康熙字典》载，汉字四万七千余，而词汇、成语、典故当有亿万之巨。因之，汉文字是世界上最丰富、最多彩、最细腻、最详尽、最全面、最深刻、最鲜明、最生动、最准确的文字。汉文字组成的词语囊括宇宙中万事万物、万象万理。而书法形式和汉字内容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以书法的形式把汉字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这是世界上无与伦比的。因此，把中国书法称之为宇宙书法，当之无愧。谓中国书法博大精深，名副其实。

　　宇宙书法之博，是指写汉字的过程，是学习和运用宇宙多门类知识的过程。

　　古人称书法艺术是有局限性的。唐太宗说“书法是小道”，宋代始称书法为“艺术”。也有称之为“大玄妙”的，但又未能昭示大玄妙之处。不过一个“大玄妙”，已露书法“博”之端倪。

　　譬如，用笔，方笔和圆笔结合。应天圆地方，天圆无边即为宇宙之喻，地方则为人事之理。圆为自然，方是人为。又如以中锋运笔为主，偏锋为辅。中主正，呈立体，偏主敧，现平面。这是平面和立体的结合，正与斜的结合。又如，藏锋与露锋，是外露与含蓄的结合，平淡与浑厚的结合。如字的结构间架，笔势等则体现严谨、端庄、揖让、互补、灵动、和谐、平衡、主次、稳定、险峭、挺拔等特点。有释家的不执着，有儒家的中和，也有道家的自然。有美学的对比，有力学，有结构学，有哲学的辩证法，有形而下的法，也有形而上的法。

　　总之，书法家的学识融入书法，正如苏轼所说，书法家的学与识决定着书法的品位。知识浅薄、孤陋寡闻者是写不好字的。

　　书法之大，囊括宇宙之无穷大和无穷小。也就是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包容日月星辰，高山大河，即大象无形，大方无隅。包容微小，小到颗粒，分子、原子、电子、中子。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个是书法有容，无所不包。在书法家的胸中和笔下，没有不能容纳的。

　　汉字的“天”可以理解以一为大。这是道家思想。“道生一”嘛,道始于一，又立于一。也可理解为“二人”，即男人和女人，老子所谓“一生二”，阴阳是也。又如，“宇宙”是形声字，宝盖字头就是天，也就是宇宙，涵盖万物。篆书把宝盖写得像个大袋子，把“于”和“由”都罩在里边，即“宇宙”。楷书规矩严谨，宝盖的宽度也要较之“于”“由”宽，不能把“于”“由”露出来。可见书法家不懂汉文字学，也是很难写好字的。孙过庭《书谱》讲到书法涵盖之大和运笔之细微处。“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书法之精，指的是书法家的笔下表达了人类所拥有的全部文化精华。评价书法作品的优劣，应以人类知识的共识为标准。书法是百科全书，是集人类迄今为止综合知识之大成。也有人说，书法是美的艺术，笔者认为是片面的。宇宙大舞台，需要的是生旦净末丑。不光是青衣美女和奶油小生。封建社会，传统观念束缚人们，把书法与忠臣孝子联系在一起，而对于奸臣蔡京秦桧之辈的书法则排斥。赵孟頫因在元朝做官，也被认为忘了祖宗而颇有微词。这是不公平的。宋代书家米芾把柳公权的楷书说成丑书、怪书、恶札之祖，这是从书法的点画形式上说的。从宇宙书法的角度看，米芾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柳公权卓然成家，是谁也否定不了的。只能说他的书法有造作成分。书法之精在于字外。袁昂古今书法云：萧子云书如上林春花，远近瞻望，无处不发。曹喜书如经论道人，言不可绝。崔子玉书如危峰阻日，孤松一枝，有绝望之意。师宜官书如鹏羽未息，翩翩自逝。韦诞书如龙威虎振，剑拔弩张。蔡邕书骨气洞达，爽爽有神。邯郸淳书应规入矩，方圆乃成。皇象书如歌声绕梁，琴人舍徽。卫恒书如插花美女，舞笑镜台。凡此诸家无一不在书法中展示出人品和书品的精华。

　　雅俗共赏，大雅大俗。美与丑相对而言，无丑不成美。从宇宙书法角度讲，书法是不能缺少丑的。美和丑都是书法的组成部分。

　　书法之深，是从书法与其他门类相比较而言的。就以书法与美术相比较。河之龙图，洛之龟章。谓之书画同源。但书法之艰深远过绘画。人们常说十年培养出画家，三十年未必出书法家。竖看中国数千年书法史。“千有余年，数人而已。”察近现代美术大师，盖棺论定：吴昌硕、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潘天寿、林风眠等十余名。继之声名雀噪者李可染、刘海粟、李苦禅等数十位之多。而书法大师近百年来却虚席以待。书法名家也凤毛麟角。

　　众所周知，书法的功夫主要在字外，除了字内功，还要有大师指导，还要有天赋。书法讲传承，几乎没有自学成才的书法家。从中国书法史上可知：蔡邕学于神人，而传之于崔瑗及其女文姬，文姬传之于钟繇，钟繇传之于卫夫人，卫夫人传之于王羲之，王羲之传之于王献之，王献之传之于其外甥羊欣，羊欣传之于王僧虔，王僧虔传之于肖子云，肖子云传之于智永，智永传之于虞世南，虞世南传之于欧阳询，欧阳询传之于陆柬之，陆柬之传之于张彦远，张彦远传之于张旭，张旭传之于李阳冰，李阳冰传之于徐浩、颜真卿、邬彤、韦玩、崔邈等二十三人。回顾书法史，后人皆以二王为宗。

　　讲到工夫和天赋，古人多有论述。梁代庚肩吾书品论曰：若探妙测深，尽形得势，烟华落纸将动，风彩带字欲飞，疑神化之所为，非人世之所学，惟张有道、钟元常、王右军其人也。张有道工夫第一，天然次之，衣帛先书，称为草圣。钟元常天然第一，工夫次之，妙尽许昌之碑，穷极鄴下之牘。王右军工夫不及张有道，天然过之，天然不及钟元常，工夫过之。羊欣云：贵越群品，古今莫二，兼撮众法，备成一家。张伯英，临池学书，池水尽墨，永师登楼不下四十年，张公精熟，号为草圣，永师拘滞，终著能名。以此而言，非一朝一夕所能尽美，宜白首攻之。

　　学习宇宙书法过程，是深刻认识世界的过程，而充分认识世界是学好宇宙书法的前提。可以说宇宙书法观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法论。

　　唐代书法家孙过庭说：“翰不虚动，下必有由。”由是什么？也就是遵循什么法。写字的法就是人们认识法，是人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宇宙观、价值观。一笔一画，先写后写，笔画连结，结构间架、笔势、字体等都反映写字人的涵养品位。如清代刘熙载所论：“书，如也，如其学，如其人，如其志。”

　　楷书历来被书法家视为基础功夫，而小楷精到与否是检验书法家工夫的试金石。清代书法家钱泳说：“工书者，不精小楷，不能称书家。”

　　有了楷书的基础工夫，就要看草书的成就了。如果说楷书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草书，尤其是狂草就是得意忘形，出神入化了。竖看中国书法史，凡大家都是楷书、草书两手绝活。楷书能者尚可称书家，但是缺一条腿，楷书不能的，草书是成不了家的。

　　篆书、隶书、行书是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的。有了楷书和草书的工夫，写什么字体都没问题。因此宇宙书法的理念是以楷书草书为代表的。也就是说，掌握楷书与草书是学好宇宙书法的捷径。

　　近现代，中国书法发展较经济发展滞后。建国以来，主要抓巩固政权和经济建设，顾不上书法。从认识上，对国宝也忽视，片面理解为书法艺术就是写好字。从基础教育上，中小学写字课是走形式，未纳入升学考试。前几十年国家无书法学校，没有培养专业人才。如古人所论：“乡邑不以此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讲试，四科不以此求备，征聘不问此意，考试不课此字，徒善字既不达于政，又无损于治。”

　　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重视科教兴国、文化兴邦，把书法课纳入中小学教育。国家设立了书法学院，美院也设书法专业。从上到下，有各级书法家协会。尤其是中央领导在讲话中强调学习传统书法，强调先学楷书，清理了混入书法家协会的骗名骗利的官员，开始正本清源，书法迎来了春天。如果人们对书法艺术的认识能提升到宇宙书法境界，那将是书法界的一次革命。笔者愿与同道共同努力，与时俱进，树立宇宙书法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