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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珍藏的北伐时期《突击周刊》

日期:2016-09-01 16:17 来源:《黄埔》杂志 作者:单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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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时期,有一些期刊创办的时间短,所出期数亦少,要想集齐整套的期刊,确实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在收藏品中,当属纸质类民国期刊保管难度大,纸质印刷成的期刊,受潮易破、干燥易燃、搁置不当易被虫蚀,更怕传阅率太高。所以一本历经苍桑的民国期刊,在民间留存了几十乃至上百年,是何等不易。千万别看民国期刊存世量少,但其内容承载着大量的历史事件和文化信息,具有文献研究的价值。藏界人云:“物以稀为贵”,所以稀缺的民国期刊一直受到藏书人的追捧。

  笔者藏有不成套的《突击周刊》三册,分别为第6、11、16期,铅印本16开,每册计20页,时间为中华民国十五年(1926年)7月至10月,由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政治部发行;“突击周刊”四字为军长何应钦所题,周刊目录有特载、论说、转载、短评、突击数则等。

  《突击周刊》主办者国民革命军第1军源自黄埔军校教导团;所谓教导团,是用来教导黄埔毕业生练习带兵技术的部队。1924年5月,孙中山先生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与推动下,在广州黄埔创办了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是为国民革命军第1军建军之始。1924年8月黄埔军校筹备教导团,先后成立两团,蒋校长命何应钦任第1团团长,王柏龄任第2团团长。1925年2月,两教导团由蒋介石、周恩来指挥参加东征,此为党军发轫;因得东江农民配合,在淡水、棉湖两次战斗中获胜;3月底克复汕头、潮州。

  1925年4月13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决定以黄埔校军教导第1、第2团成立党军第1旅,何应钦为旅长。4月29日,中央执行委员会任命蒋介石为党军司令节制该旅。4月底,该旅扩编为第1师,师长何应钦。此后又以教导第4、第5团编成第2师,王懋功为师长。7月1日,经国民党中央提议,正式改组广州大元帅府为国民政府;随之成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为国民政府最高军事统率机关。8月26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决定取消地方军之名目,一律改称为国民革命军。初编为5个军,以黄埔校军为基础的党军改组为国民革命军第1军,军长蒋介石,党代表廖仲恺,政治部主任周恩来。9月29日,以蒋介石为东征总指挥,周恩来为东征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率第1军等部队参加第二次东征。1926年1月20日,蒋介石辞军长职,何应钦升任军长。1926年3月,蒋介石通过“中山舰事件”逼迫第一军内的共产党员退出,周恩来亦离开第一军。4月,邓演达任政治部主任。1926年7月,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第1军所辖第1、第2、第3、第14、第20师和补充团参加北伐。

  此间《突击周刊》创刊出版发行,每周一刊。《突击周刊》第6期《在党军中工作的一片》一文,作者为黄埔1期生周士冕(1903—1953),江西永新人;北伐时期,曾任国民革命军第1军第1师党代表、政治部主任。其文追述了自己在军队政治工作中的经历,折射出兵力之外还有主义的力量,希望革命的青年,发扬黄埔精神,冲破旧社会的圈套,不为恶习所诱,不屈不挠,奋勇向前!此篇短史着实可信,鲜见文献理应附载,以飨读者。

黄埔军校教导第一团第一次东征后合影

  在党军中工作的一片

  (周士冕)

  有时几个黄埔同学在一起,我常问他们生平精神上最快活的时期要算什么时候?他们多半不约而同的回答说:“要算在黄埔求学时代,其次就是第一次东征。”我现在因感悲愁零丁之苦及处世接物之艰,故将经历中几片鳞爪写出,感怀良时不可再得,同时亦想借以前的勤慎诚实,反证今日的虚伪骄怠。

  我相信一个思想彻底的革命青年,必定有这样的一个肯定,就是革命家的成败不是依赖兵力来决定,兵力之外还有主义的力量。军队是可以战胜的,而胜利也是可以转败的,只有主义的力量是不计胜败,而常常往前进的,所以就是一个最强悍忠勇的兵士,他只有一定的目标可以射击,有限量的子弹可以使用,惟独有主义的力量是永远存在,愈用愈强的,故不怕死的士兵的勇气,要用这种主义的力量去熏陶他,才能得到最终最永远的胜利。

  我们要想练一支不怕死的革命军,自然要用这种主义的力量来补助,黄埔军校的教导团成立于第一期毕业之后,我们就做了在军队中宣传主义的先锋,当时也没有成规可遵,只有拿我们满腔革命的热血,去洗荡那班血肉健儿的身心。所以当时持身的谨慎,作事的热心,自待的菲薄,总算是尽心竭力,无微不至。

  民国十三年十二月一日是我们分发的第一日,别的同学都是直接往连上充当见习,惟我们政治工作人员还未分配工作,后来得到政治部的通告,要我们搬到曾家祠去居住,那些很重的床板,零乱的被服,都是自己头顶手抬,没有谁人来供役使,虽然流汗过多,渐觉疲倦,但是总不能阻止我们两足向前的勇气,过后两天又要我们搬回大操场来,还是一样的工作,也未曾借用外力。

  我第一天到连上,连长就拿一张校长的命令给我看,里面说:“党代表要同士兵同食宿。”当时看过以后,心里想到:“共食倒是容易,若要共宿,只怕有些困难。”因为有许多的零碎东西,杂在一个整齐的兵舍里,自然有许多不便,但是总不敢说个不字,也含糊答声“随便吧 ”。后来终究搭个铺儿在连长的旁边。从此,每日早晨五点起床,到士兵房子里巡查一遍。时常看见许多士兵,因为隆冬严冷、军毡太薄、早寒难忍都是整衣待旦,我就劝他们说:“你们白天终日操作,劳苦太甚,在这种有限的时间,应当安心睡眠,恢复元气。”他们诉寒之声与泪俱下,我亦无可奈何,只有用我的一颗赤心去安慰这般为国而受寒的壮士!

  会食的时候,伙伕就预先将碗筷摆好,中间的吊上有个小碗盛着些水煮白菜或萝卜之类,这就是我的食位,士兵自进饭厅起至出饭厅止,都是静寂无声,出入有序。

  自普通社会招来的士兵,多半体力不强,初受训练就容易生病,即他们饮食不慎也是一个生病的原因。然而他们都是受了经济的压迫,自觉得远隔千里,别家庭之乐,来此效力国家,其光荣尊贵,实在无可比拟。但是一旦有病,半榻青毡,举目无亲,孤苦凄凉满目皆是。所以中国人视当兵为贱作,并非无因。现在我们是痛国家的危亡及同胞的顛沛来革命的。对这些爱如兄弟亲如手足的士兵们,岂能无感于衷。所以我们时常要去慰问病人的近况,调查医官的勤惰,并且对本连的看护兵时常召集讲话,又每日到病院一次,慰问害病的士兵,或者携着他的手,摸着他的头,顺意投情的,问他的生世,不能饮食的,也就酌量买食品给他们吃,有几个病好回连士兵,感念患难时给他们的安慰,也就对我怀了好感。

  有时士兵犯了罪过,常受官长的处罚,他们表面上虽是服从,内里总有点怀恨和报仇的心,这也是势所难免。因为彼此同是一样的人类,在常人父母尚不可重责子女,况乎一个不相干的外人,那里能敢加以暴力,就是有时迫于权威,不能反抗,他总要找几个弱者,宣泄他胸中的怨气,譬如我们在外受了怨屈,必定回来要毁人捣物,吐出肚里的怨气。他们北洋军队的蹂躏人民,也是由于平日受了黑暗官长的压迫所至。现在我们要使军队与人民合作,使武力要做人民武力,自然不能再蹈那覆辙,使他们再向无枪阶级去出气。所以遇到有不服官长处罚的士兵,我必定将他获罪的原因及处罚的理由,详细剖析给他听,使他心悦诚服,怨气全消为止。尤其是要他认识队长是个任务中心,必要言听计从,不可有所违。同时对官长的威信,也可以维持不坠。

  从前忠诚慈悲的校长,时常担心怕我们不能担当革命的重任,午夜不休,时刻指导和监督我们的行动,每晚又有很沉痛很诚恳的训话,我们的言行得到他的匡正,我们的迷路得到他的指点,我从中受益委实不少,他说“旧军队的恶习 ”就是官长中饱士兵的血汗,遂个人的私欲,尤其是特务长每天想短二元,十分容易,现在我们要想免除这种积弊,经济应受党代表的支配和监督,部队长不可过问,所以一个政治工作人员,兼任了半个特务长的事情,我们的日常的工作包括:出操呀,上课呀,买菜呀,慰问病兵呀,巡查厨房、厕所等等,这样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晚间还要利用休息时间作政治讲演。

  一个孤立在珠江中心的小岛,上面有高耸的山峰,网状的农田,又有许多紫色的树林和来往的划艇,清幽入画,好似一个世外乐土。当十四年元旦,天上云阴满布,四周朔风呼号,好似在那里暗叫,东方的稚子啊!中国的国魂,要用你们的血去洗涤;民族的解放,要用你们的头颅去换取。正午的当儿,我们两团人集合在大操场行团礼拜,在一种宁静凄寂的空气中,蒋校长紧握拳头沉痛地说出一句:“各位官长士兵们,我们革命军民国十四年的口号,是‘杀陈烔明’。”于是我们怒吼了,我们的身子沸腾了,我们的剑光耀在敌人的眼帘,我们的刺刀深入在敌人的心窝,从此日所作,杀敌也,夜所思,杀贼也。时间迫了,广州的反革命军队越加来得凶猛,陈逆又率兵来犯虎门,我们再不能久待了。二月一日我们就高唱起出征的雄歌,东方被压迫民族求解放的第一幕,也就开演了。惜乎即此一役,潮梅之野,堆满了我们同志的白骨;东江河旁,染遍我们同志的胫血。现在我们试问主义实行了几成,民众的痛苦解除了几分?我除悲歌河涕之外,实无话可说。

  当我们出发的时候,许多同志来到河岸送行,并齐声说:你们先前进一步吧!随之我们就高喊起“杀陈烔明 ”的口号,好似对这个黄埔小岛宣言:亲爱的黄埔呀!此日远离无别意,愿收骸骨在岗边。果然,我第二次回到黄埔,就看见平岗的后面,已高耸了一堆黄土。这就是为民族争独立,为国际争平等,牺牲在洪水猛兽般的帝国主义和军阀铁血政策之下的烈士坟墓。

  我们的船直驶虎门登陆,当晚住在离岸有五里远的小村,因搬运废时,直至八时始行造饭。我到一个乡民家里买了一块钱的饼干,分给士兵们充饥。从此,前日所学的五光十色的战术,也就开始实习了。从前意会不到,记载不周的地方,也从实验中得到了一种解释。次日八时还没有出发,村民见我们没有骚扰,就有许多学童出来围观,我用手杖画地为字,他们都喜争识,譬如刚写“杀贼”两字,他们就联想到“烔明 ”两字,可惜师行在即,不能有长时间的逗留,实在负了这些中国少年的美意。

  将至东莞,附近的居民四处逃窜,各家的大门都有铁将军站门,有个老年妇人,从门窗里送块糖糕出来,送给我们的士兵,这个士兵说:“要多少钱?”老妇说:“不要钱。”士兵说:“不要钱的东西我不要。”就将这块糖糕送回给她。

  当时,我们的连长因奉命在附近宿营,就见一个民房,便上前敲门,有意要请主人开门借宿,那知被我们忠勇诚实的党代表章炎看见,大发雷霆,硬要将他重办,后来就罚全连两天露宿。

  敌人是乌合之众,无统御的能力,无应战的意志,他们都是闻风远逃,故我们如入无人之境,然而我们的官兵,都认识了党的主义,抱定牺牲的心,又沿途看见居民惨遭敌人的残暴情形,益加义奋。乃师行十余日,敌人节节退却,没有一次击杀,以发泄胸中悲愤之气,因此有手舞足蹈欲兼程追赶者,有虑敌人走得太快,追赶不及,无冲锋陷敌的机会者。及至十五日,因敌人在淡水抵抗,我们就鼓荡胸中的热气,用排山倒海的声势,冲入城脚,敌人就弃城远逃,海陆丰第一道门户也就从此摧陷了。

  当时沿广九路追赶敌人的时候,因为没有发饷,有几个刁皮的士兵要求发饷,到了常平全体向我请求。初用好言解释,终归无效,后来酌量支借,如归平息,士兵的心理大概不会打算,譬如借来的钱,领时在茶楼酒馆花尽,不计明天的有无,因此我就发觉士兵的生活,实在枯燥万分,现在既不能嫖,又不能赌,吃穿两项,确实不能禁止,幸好他们和人民交易是很公平温和。有一个士兵买七仙的东西,仅给六仙,旁边的士兵不但替他找补一仙,且到我面前报告,后来那个短钱的士兵受了很重的处罚。这是因为我们平素主张,常时对犯规的士兵,多用理性去劝解,不用处刑,惟独有对人民交往,稍有不规,那就不能客气;但是各军官诱于平常的习见,在作战时不敢严束部下,所以军纪风纪,全靠我个人维持,幸我能以至诚相见,故多能信从,即是到了宿营的地方,禾草的分配,居所的指定,伙食的筹办,也要我去料理。又有时在人多挤杂的时候,小贩常常不能开交(买卖),我就购物件买来,贱价卖出,免至为难小贩。

  我在追述这篇短史,心理实有无限感伤,远暂勿论,即就我个人而言,已经不知退化到如何程度;譬如当时军毡、水壶、枪支、子弹,带满一身,犹能追随前进,现在全身空虚,反虑脚行无力。那时身上有了十块钱觉得十分够用,现在一块钱一转即空,其他种种更难尽述。

  总之,我益信意志是要受环境支配,自己没有自由。惟望我革命的青年,本着革命的精神,冲破旧社会的圈套,不为恶习所诱,不屈不挠,努力向前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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