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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父亲黄素平

日期:2017-07-01 15:56 来源:《黄埔》杂志 作者:黄秀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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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亲黄素平是黄埔军校第六分校第17期毕业生。
  父亲1915年12月出生于广东省大埔县澄坑村,中学毕业后成为一名教师。父亲还记得教学生的第一支歌就是《义勇军进行曲》,第二支便是《大刀进行曲》。抗战爆发后父亲想参军打日本,于是弃笔从戎到县里报名投军。1938年8月,最初入伍的地方是广东省河源县。刚入伍没几天,日军从大鹏湾登陆,进犯惠州。河源是惠州的邻县,距离很近,当时父亲所在并非战斗部队,为避免损失,星夜向和平县转移。父亲初次背上一支步枪和100发子弹行军,压得腰酸腿痛走不动。这时候父亲问自己:你来干什么的?这点痛苦都受不了,将来怎么去打鬼子,于是咬紧牙关跟上队伍。
  1939年,12集团军在广东翁源南浦成立一个战干团,父亲又从和平转移到南浦。学习一年后,“单个教练和班教练”已学完,在此举行入伍以来第一次考试。经过这次考试,父亲被录取到学生大队,毕业后可派往部队当排长。
  1940年下半年,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之后,爆发太平洋战争。原12集团军,扩大为第九战区,在广东乐昌成立第九战区干训团,父亲又从南浦到乐昌廊田。在乐昌,学生们自己上山砍竹,割茅草,自盖营房。
  营房刚盖好,正要开课的时候,设在桂林的黄埔军校第六分校派人在学生大队中选拔学生。学生大队有4个队,将近600人选拔300多人,还有200多人没被选拔上,在战干团继续学习。父亲在被选拔之列。由于桂林校本部有17期的前3个大队还未毕业。父亲这个4大队要到平乐去学习。他们坐的火车过湖南冷水滩的铁桥时,刚进入凹道,日本鬼子的飞机就来了,跟他们乘坐的火车玩了一场“游戏”,当日本飞机向东安飞时,火车则退回冷水滩铁桥附近。飞机掉回头向冷水滩铁桥飞时火车则向东安驶去,如此来回好几次,他们终于没有被炸。
  1940年冬天,父亲他们到平乐,住的是其他部队留下来的营房,原住部队应是16期学生,走的时间还不太长,一切都还完好。营房后边是小山,原平乐的城墙就构建在这小山上。他们进驻后在山脚扩建了操场。1941年9至10月间,原在桂林校本部训练的第1、2、3大队毕业了,父亲他们在平乐训练的两个大队才搬到桂林李家庄校本部。他们在校本部住的时间并不长,1942年元旦毕业,副校长李济深主持毕业典礼,并为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授奖。
  父亲在军校毕业时,中国远征军已在缅北一带作战。“南洋”包括印尼、马来西亚、缅甸、新加坡的华侨派送子弟回国参加抗日,在4大队受训的同学,一律参加远征军,其他的基本上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父亲回到乐昌第九战区干训团。之后,又参加机枪、迫击炮训练,至1942年6月毕业,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主持毕业典礼,并给成绩优秀学员颁奖,父亲又是名列前茅。散会后,以前在战干团的区队长、老师对我父亲说:“在旧社会‘连中三元’就不得了了。现在你连中四元,真可以呀!”所谓的四元是指父亲军士总队考上学生大队,又考进军校,军校毕业和通过战干团学员营毕业考试。父亲说:“都是老师的教导。”他们说:“我们却‘借光’了。”1954年父亲回老家结婚,经过潮州,碰见军校同队同学黄玉林,他知道父亲在高级步校工作后,连说:“共产党爱才。”他们指的“才”,就是父亲四次考试四次第一。
  毕业后同学们分别回原部队,父亲和留团的同学们到乐昌送他们,直到看不见火车才回来。父亲写了一篇文章和一首诗《送别》。文章寄到曲江《中山日报》登出来,原稿后来在战火中丢失,诗没有一块寄去故未发表。
  战干团有4个大队,1、2大队是从部队调来学习的连、排长。两个大队轮流学习与准备,一般是3个月。一个学生大队,毕业后补充部队的排长。另一个大队是收容前线的孤儿,以学习文化为主。
  父亲被分配在学员第2大队准备教学。这时,教育处单独调父亲到1大队第4队任区队长。到4队后,父亲的职级最低,但父亲过去优异的学习成绩得到学员的信服,在教学上没有发生什么困难。大队毕业时战干团组织“连实弹攻防”,父亲指挥两挺重机枪。正当攻击连准备发起“冲锋”,需要重“火器”压制“假设敌”的火力时,父亲指挥的一挺重机枪忽然发生故障,攻击连和从部队抽来参观的几百个连、排、营长,都很着急。父亲不慌不忙,把枪管换掉,又不失时机地以火力支援攻击连圆满完成攻击任务。这个时候的顾问,还是苏联顾问,他带头鼓掌,几百个参观的也跟着鼓掌。整个“将军山”(演习场)下回荡着鼓掌声。教育处真的检验父亲学习情况的话,这次算是过了关。
  1大队学员毕业后,父亲调回2大队5队。这里离团图书馆不过500米,在教学时间或备课时间的空隙,父亲都去看书读报。有一次,天下雨,不能“野练”,父亲利用此时间,给学员讲文天祥《正气歌》。文天祥《正气歌》里涉及的人物,父亲在图书馆的《历代名人传》中一再看,所以讲起来学员听得很有滋味,下课后有些学员感到听得不过瘾,要求有时间的话给他再讲一次。父亲还利用图书馆的方便,写一些散文杂记,如《黑鬼》《中秋赏月》《吸血虫》等,其中有些是讽刺高官利用香港陷落发国难财的。
  1944年5月,父亲想,我们是为打日本鬼子出来的,不要日本鬼子投降了,我们还没见过日本鬼子是怎么样的。于是主动请求到前线去,得到了战干团教育处的批准,父亲被派到独9旅479团机3连任副连长。父亲到清远小舍报到,小舍刚刚结束日本企图北进韶关的战斗。父亲虽没有参加此次战斗,但到前线后便辗转在粤北一带参加战斗,大的战斗没有,小的战斗接连不断。
  当时,父亲当的是步炮连长,不用到第一线去冲锋陷阵,士兵逃跑的少,但民夫(一般是两个)到宿营地后,虽能自由来去但也不逃跑。有的连长问父亲是什么原因,父亲说:“不作奴隶看,便存兄弟谊。” 
  有一次提升父亲为师副官主任,父亲没有去。很多人不解,便问他说:“能升官,接兵又是发财的好机会,又能回家看看,三全其美,何乐而不为?”父亲对他们说:“要当副官主任,在这里也能当,接兵别人能发财,我在这里也接过两次兵,也没有发财。”又说:“从广东跟我到这里的死伤已一半,还剩一半在这里,我要和他们‘胜同胜,败同败’。”他们听了愕然!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部队整顿改编。1949年12月,部队在成都起义,改编后在重庆受训。北上抗美援朝至河北深县后,父亲被调到石家庄高级步校(后在第九步校)任教员。在石家庄高级步校4年,几乎年年得奖:1951年得的是物质奖,奖金10元,得这次奖真不容易,全校的教员800多人,只两份奖。1952年、1953年都立了三等功,1954年回老家结婚,回到学校又准备转业,这一年没有参加评选。
  1955年父亲转业到唐山地区税务局,在此期间几乎年年是先进工作者,1957年父亲被选为出席省先进工作者大会代表,因开始“反右”此次代表大会没有开成。1970年由五七干校下放到滦南侯各庄闫武营插队落户。父亲是农村长大的,干农活不犯怵,哪怕是脏活臭活父亲都能干。每次从唐山回去,父亲都先到地里转一转,看看庄稼长得怎么样。女社员们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句话,说父亲“忠心爱队”。后来大队划一小块地,叫插队的干部种菜。父亲便每天天没亮,背个粪筐与一个老农为伴,沿路捡肥,吃完晚饭至少要挑六七挑水浇菜。幸好菜地近小河,不算太苦。
  后来,插队落户的人被送回原单位。父亲也回到原单位。因为父亲一贯的任劳任怨,赢得了别人的尊敬。
  1989年父亲退休了(父亲在74岁才退休)。他的退休生活很丰富,每天坚持散步、看书、写诗、看电视。父亲喜欢以诗言志,从参加抗战到起义,从转业工作到退休,他将一生的风霜雨雪、辛酸苦辣都写成了诗歌。
  2012年10月,父亲离开了我们,我深深地思念父亲,时常回忆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和他一生的经历。作为女儿,我非常敬佩父亲不一般的气质素养、不一般的品德修为。作为黄埔后代,我非常庆幸自己有一个黄埔军人的父亲。在父亲的培养和影响下,我自己也成为一名大学生,毕业之后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直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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