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澜之子:“里根总统为父亲再铸勋章”
1983年,美国陆军部补发给戴安澜 的军团功勋勋章和荣誉奖状。
黄埔爱国情怀贯穿一生
在和戴安澜共事最久、相知最深的杜聿明眼中,戴安澜有着“雄伟的仪表和刚毅的个性,态度孤傲而不受缚羁,内心极度敏感而热情奔放。”对于杜聿明的评价,戴复东坦言,他眼中的父亲充满生活情趣,很热爱亲人和家庭。
让戴复东敬佩的是,父亲对自己的发妻始终不离不弃。“母亲是个农村不识字的妇女,很早便和父亲定了亲。父亲从小学习成绩突出,思想敏锐,后来考取了黄埔军校第三期。入学后,他便把母亲接到了广州。母亲本来没有名字,缠着小脚,父亲开始给她取名王荷心,他说荷花的心是很苦的,但出淤泥而不染。父亲耐心地教母亲认字,后来又给她改名荷馨,意为散发着荷花的馨香。”
戴复东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黄埔军校的爱国情怀,贯穿了戴安澜的一生。戴复东说:“1924年父亲进入黄埔军校后,将名字改为‘安澜’,立志要在乱世中力挽狂澜,报效国家。他为我们4个孩子所取的名字,都与国难和抗日有关。”戴复东原名戴覆东,意思是覆灭东洋。妹妹叫戴藩篱,意为筑起一道藩篱,抵御日本侵略;二弟叫戴靖东,平靖东洋鬼子;三弟叫澄东,澄清东洋鬼子。“在父亲眼中,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国的死敌,他永远不可能有任何妥协。”正如蒋介石在同古之战胜利后所说,“此役是中国军队的黄埔精神,战胜了日军的武士道精神。”
戴家的子女都很争气,戴藩篱后来成为上海市政协委员,戴靖东是原南京理工学院教授,后移居美国;戴澄东是原江苏省委统战部副部长。
2011年5月,戴澄东也终于圆了自己和家人的心愿,找到了父亲的牺牲地。“这么多年,我忘不了一个场景。母亲生前每每说起父亲殉国,总是念叨‘他死的时候,怎么连个梦都没托来’不知怎么回事,我一直想去缅甸寻找、凭吊父亲的遇难地,让父亲魂归故里”。戴澄东在电话中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寻找父亲遇难地的艰难过程。
史料记载戴安澜的牺牲地名叫“茅邦”,但地图上却找不到。戴澄东来到缅甸后,心里没底。他先找到了“莫罗”,“据《第二○○师在缅作战行动日志》记载,师长于茅邦殉国,一天后于莫罗渡瑞丽江归国。与茅邦不一样,日志在记载莫罗时配有英文注译‘MOLO’,在缅甸地图上能够找到。” 戴澄东说,此行得到中国外交部的大力帮助,通过与缅甸方面交涉,详述父亲在抗日战争期间率部与缅甸人民一道抗日的情况,得到缅甸总统办公室特批,才获准进入。
戴澄东的到来,在当地华人圈引起了轰动。他先找到了当地3位中国远征军的后代,最终辗转抵达莫罗。“此地是距父亲牺牲最近的一个村庄,我们从3位80多岁的老人那里听说,当时从南边下来一支军队,步子很紧,到了江边。部队在江边扎木筏、竹排,准备渡江。”戴澄东还得知,父亲是在莫罗附近瑞丽江的一个江心坡上火化的。
“在莫罗附近确实有一个叫茅邦村的地方,我们大喜过望,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向茅邦进发。那里根本没有路,汽车无法通过,大家租了7辆摩托车。然而到达后,我们却非常失望,这个叫茅邦的地方和史料上记载的父亲遇难地在地形、地貌上相差很大。”戴澄东说,只有再次寻访村里的老人才能解开谜团。“一位老人突然记起,还有个老茅邦村。那里全是深山老林。”戴澄东一行人几经周折,多次迷路,最终在当地副村长的帮助下,找到了老茅邦村。
“终于找到了与史书上记载的父亲牺牲地一模一样的地方,两棵榕树、老寺庙寺庙虽然已毁,但旧迹尚存”。戴澄东说,大家一到这里,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不约而同地喊着:“就是这个地方!”
铺开席子,点香、燃烛、烧冥币,烟雾缭绕间,戴澄东已经哭成了泪人,这位已届七旬的老人呼喊着:“父亲,我带着母亲、先辈们的遗愿来看您了,不要做他乡之鬼,您跟我们回家吧”戴澄东下山时,从榕树下取回两小袋土,准备带到父亲在安徽老家的墓前。
虽然在十年动乱期间,曾有人质疑戴安澜只是国民党的英雄,戴家人也未受到过特殊的礼遇,但戴家子女在学业上却个个成绩优异。让戴复东晚年痛心的是,自己的独子熬过了“文革”的逆境,自学成才,在纽约大学毕业后,进入亚特兰大一知名企业,后被派往中国做主管。“儿子对自己要求太严了,压力很大,白天处理中国事务,晚上和美国那边开会沟通,因为时差经常无法睡觉。他英文、日文都很好,吃饭的时候常常又做翻译,三两口对付了,后来发现是直肠癌时,已经中晚期了”
年逾八旬的戴复东夫妇,还工作在第一线,他们将内心的伤痛深深掩埋起来,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戴复东觉得,相比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便牺牲在异国他乡的远征军战士,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我们应该更关注那些普通的远征军战士,历史更应该记住他们。”这就是一位远征军将领后代的胸襟与心愿。
(环球人物,感谢黄埔军校同学会对本采访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