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华之女,父亲将董存瑞树为典型
中国工农红军第25军长征线路图。1934年11月16日从河南罗山县开始长征,1935年9月15日到达陕北延川县永坪镇,胜利结束长征
冀中能够坚持下来,与一个团结的领导班子分不开。按说冀中的几位主要领导,背景大不相同,我父亲是黄埔生、老红军,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来自东北军,冀中区委书记黄敬则来自白区,是“一二九”学生运动领袖。似乎不易处好,但实际却十分团结,用吕司令的话讲,就是虽有不同意见甚至争得面红耳赤,但“个人之间毫无芥蒂”,工作“同心协力,得心应手,心情舒畅” 。冀中的老人们讲,每当老红军与知识干部、本地干部发生矛盾时,程政委总是对老红军要求严一些,说:“要允许人家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嘛。”他抱着这种态度去工作,领导班子才可能团结协力。
1943年8月,父亲被任命为晋察冀中央分局副书记兼晋察冀军区副政委,和刘澜涛一起配合聂荣臻工作。在聂荣臻赴延安参加中共七大期间,父亲出任晋察冀代理书记和代理政委,和军区司令员萧克一起主持晋察冀的工作,以后萧克也去了延安,父亲又代理军区司令员的职务。这两年间父亲不仅主持了晋察冀的政治和军事工作,还全面主持了晋察冀的经济工作,兼任第一任工商局长和经委主任,聂荣臻惊叹道:“没想到你程子华不光会打仗呀!”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新中国成立后父亲一直在经济领域工作的原因。
从1938年11月到1945年8月,父亲和他的战友们领导冀中军民,与日军、伪军、顽军在广袤的冀中平原上,浴血奋战7年之久。1945年10月,父亲调任中共中央东北军委员、冀察热辽中央分局书记、军区司令员兼政委,1948年,父亲亲自指挥了著名的隆化战役。
小时候,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董存瑞》的电影,对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的行为深感震撼。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英雄董存瑞是父亲树立的。当年,5月25 日下午4 点多,战斗胜利结束后,父亲来到隆化城视察战果。当走到隆化中学前面时,只见一个班的战士在那里恸哭。父亲上前询问:“为什么打了胜仗反而哭呢?”战士呜咽着告诉他:“我们的班长董存瑞为掩护全连冲锋,只身托住一包黄色炸药炸掉了一个横跨在旱河上的桥形碉堡,壮烈牺牲了。”战士还说,战友们在战场上找了半天,最后只找到了一只鞋子,像是班长董存瑞的,现在大家正对着这只鞋哀悼他们的好班长。
父亲听后十分震撼,他让秘书连夜到董存瑞所在的部队里去,搜集有关董存瑞的事迹,并亲自写下《董存瑞同志永垂不朽》一文,表彰他的英雄事迹,要求《群众日报》头版头条刊登,还要写一篇社论颂扬。董存瑞从此被树立为全军学习的榜样。
严于律己朴实勤俭
父亲一生转战南北,历经各个革命战争时期的严峻考验。新中国成立后,父亲于1950年2月赴家乡,任中共山西省委书记、省政府主席、省军区司令员兼政委。从此,他结束了长达22年的戎马生涯,步入建设新中国的激情燃烧岁月。
1978年,父亲任民政部部长、党组书记。这年父亲已经73岁高龄,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民政部组建起来。1980年8月,父亲被增选为第五届全国政协副主席;1982年9月当选为中共十二届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常委;1983年6月当选第六届全国政协副主席。
1984年,中共中央书记处批准成立黄埔军校同学会,创办之初任务十分艰巨,父亲出任同学会常务副会长、顾问长达7年多,致力于祖国和平统一大业。
1991年2月19日,父亲接见台湾四海同心会执行长张琦,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两岸联谊活动。在他与世长辞的两周前,还坐着轮椅出席了同学会理事扩大会议,并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3月30日傍晚在弥留之际,他仍然魂系台湾黄埔同学,梦萦访问团校友,“台湾同学可能到广州了吧?我不能陪同了我见不到他们了”当夜父亲飘然远行、令人心碎。享年86岁。
父亲一生对物质生活几乎没有追求,一辈子朴实、勤俭。我很少见到父亲为自己添置什么新衣裳。印象中,只有一次父亲和吕正操相伴逛北京百货大楼,两个人各自为自己买了一件很不适用的的确良背心,成了我们的话柄。
除了工作,父亲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打台球,他和邓小平、段君毅、张廷发等打了十几年的台球,父亲打台球讲究精益求精,听说他很少输球,所以很少钻桌子。父亲年轻时是很好的足球运动员,他一生都对中国的足球发展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他毕生的希望就是能够看到中国足球队冲出亚洲。1982年,在父亲担任中国足球协会名誉主席期间,那年中国队和香港队的那场比赛,是决定中国队能否冲出亚洲的关键。赛前,父亲特地把全足球队的队员请到家里来,在客厅里铺开战局商量对策,赛后总是认真总结经验,鼓励教练员和运动员们。那时宋任穷是中国排球协会的名誉主席,宋伯伯经常调侃父亲说:怎么我的排球队总赢,你的足球队老输,而父亲总是报以笑容。
父亲和吕正操伯伯感情深厚,很看重战友情。当年战争时期给父亲牵马的马夫,父亲也留在了身边。父亲一生严于律己,从不愿意给别人和组织增添麻烦,就是他双手残疾,他也是能自己干的就决不麻烦其他人。他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常常笑眯眯地说,“《红灯记》里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体会平和与平衡
父亲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要求我们学好数理化。在他的教导下,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搞理工科的。
我出生于1946年9月。1970年大学毕业后,先在南京无线电厂工作,1973年回到北京,进入航天部工作,后调入国家科委。1989年,我被调入国务院研究室文卫局。
1994年,我来到昆明任副市长。从一名科研技术人员,逐渐成长为多方位的政府管理人员,走上从政之路。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更加体会到父亲的不易。
在异常忙碌的时候,父亲认真、严格的做事风格常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即便工作再忙,我也给自己定了一个要求,所有的会议稿件必须亲自修改。我后来负责文教口,科技、文化、教育、卫生、体育,这些彼此没有联系的系统,怎么做到整体规划,是我的职能所在。我参照国外各种项目的实施方法,花小钱办大事,先科学调研,设计整体实施方案和步骤,再科学地进行阶段落实。在我的建议下,昆明的重点大学恢复了课题研究,比如滇池水源地怎么保护,固体废弃物怎么处理,村庄怎么来发展,都先有课题研究,再去科学开展,避免盲目拨款建设,浪费国家资源。
如今,我到了退休的年龄,很想更多地参与到黄埔军校同学会的活动中,当我见到父亲的老战友、战友子女,同他们交谈,获悉有关父亲的更多信息后,我似乎离父亲更近了。在我看来,父亲的一生是平和与平衡的。从政以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人的一生要做到平和与平衡是多么的不易。父亲做到了。他给我们留下丰富的遗产,我希望不仅是我,更多的中华儿女能沿着父辈们的足迹前行!(感谢黄埔军校同学会对本采访的帮助)(《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刘畅)